邻居家才一岁大的孩子在“哇哇”大哭,莫不是他妈妈正做晚饭,没时间带他?想着他肥嘟嘟、可爱又粉嫩的面容,不如去他家哄哄他?他爸爸在外打工,他妈妈一个人带着他肯定手忙脚乱,邻里间能帮就帮一下,要不怎么说“远亲不如近邻”。正要换鞋,又暂停,算了还是不去了,这样太冒失了,我这样冒冒失失地走过去敲门,会不会打乱他们正常的生活秩序……住在城里,人们不象在乡村时,早晨起来把窗户推开,大门敞开。城里人进门“呯”地一声把门关上,好象迫不及待地阻隔着什么,有些还把窗户也关上并且把厚厚的窗帘拉上,把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遮得严严实实,似与世隔绝。而我这样怀着一片好心过去恐怕反倒给人添了乱,不说别的,邻居家女主人比我爱整洁多了,这披散的长发,偶尔还掉下十来根,这样一时兴起,去哄一下那乖宝宝,等我回来时,她还不得又扫一次地,又得清除被我或坐或走时留下的痕迹……诸多原因,我又放下鞋子,默默地走了回来,继续隔墙倾听着孩子的哭声,思绪却再也平静不了。
幼时,爸爸每天去管区上班,妈妈因刚分田到户,自主创收的积极性非常高,只要天气稍好,一准在田里土里忙活,经常把我们姐弟四人丢在家里,邻家的婶子们看着可怜,就老是自觉地帮着打打招呼。
稍大些,前屋陈家太娭毑的酸水坛子都被我们揭臭了。陈家太娭毑很会起酸水坛子,她做的浸黄瓜、浸萝卜、浸豆角、浸刀豆等是我们队上孩子们及怀孕妇女的零食。经常趁太娭毑不注意溜进她家堂屋后面的杂物间,偷捞里面的酸水,太娭毑发现后,虽然扁着没牙的嘴假意狠狠的边骂边赶,但是外面芦席、帘子上晒满了待浸的黄瓜、豆角等,在酸水坛里浸一晚,隔天放学时,再去她家时,正不酸不咸,脆生生、甜酸酸。
后屋,鲁家大娭的那棵挨着楠竹林的酸枣树,老是没到秋天就已经光秃秃。到酸枣成熟的季节,孩子们合力掰断枯死的竹子,一下一下地打着上面的成熟或半成熟的枣子。鲁家大娭耳背,偏偏听打枣的声音倍儿清,一听有响动,就拿起几根“楠竹桠子”跑出来,“哪个鬼崽子,又在偷枣啊,我看见你们了,等下哦,莫跑,我会告诉你家大人的,看不打死你们……”孩子们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躲在竹林子里,捂着嘴偷笑,大娭看了看又是昨天那几个调皮佬,就转身回屋,孩子们便举起竹竿继续打,大约每人都可以装满一个小口袋后,大娭又拿着那把“楠竹桠子”出来了,故作凶狠的轻轻打在孩子们的后背上:“这下看你们往哪儿跑?……”孩子们一哄而散
旁边段婶家菜园里的还顶着花的黄瓜蒂子,地里刚成形的菜瓜崽几、乒乓球大的西瓜更是被我们如鬼子进村般扫荡一次又一次。偶尔被段婶捉住,也只是咬牙切齿地骂:“化丧子啊,等它们大些再来摘啦,果样糟蹋……”
过年时,妈妈酿的甜酒用小缸装着放在“六环床”后,一放学,一群小伙伴由我领头,手也不洗,扯开用麻系着的地膜封口,每人一把往嘴里塞,听到脚步声,把手往帐子上一抹,飞快地溜走……妈妈回来看着帐子上许多黑乎乎的小手印,心疼地念叨着:“我那上好的白竹布帐子……”
调皮的孩子总是天性好动,他们会跑到堤外杨柳林中,爬上树,攀着树枝用力踩着脚下的树枝,试图用自身的重量把树枝压断;会趴在水牛背上趟过那条不深的河,跑到对面芦苇洲上扯蓠蒿、芹菜、芦笋;会折一根竹枝,吊一根麻绳绑上半截蚯蚓在河边、沟边钓海虾、青蛙;会书包一丢、抱着头从大堤上滚下来;哪家砌房子,会从码放的砖堆上齐喊“一、二、三”,跳下来;会趁人不注意,泡在水里,不肯上岸……这些都不能遇到队上任何一个大人,一旦遇到他们,他们可不管是哪家的孩子,如自家孩子般喝止,或直接揪着耳朵送回家,一边还骂骂咧咧地:“怎么顽皮成这样,出了事怎么办?……你也别瞪我,不服气是吧,回头你爷娘还要给口酒我恰……”
年复一年,孩子们在邻人的呵护、怜爱下健康活泼地成长着……
本以为长大后,能如乡亲们般与邻里和睦相处、互相照顾,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可城里的邻里关系,让我有点无所适从,虽不至于“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也算是“相敬如冰”,当中肯定也有不少人想要相处得热络、融洽一点,可很终也如我这般踌躇不前。
过年时走亲访友,几天假期在车上颠簸,假期将近结束时,算还有谁谁家没来得及去,就是没想到邻居家串串门,道声好。平时感到孤单时,甚至可以驱车数百里去拜访昔时老友,可是仅一墙之隔的邻居,虽然可以侧耳倾听他们回来掏出钥匙的声音,虽然可以感知他们笑声里的开心,可以想象他们一家生活的温馨,甚至可以感受他家灯光透出窗帘时的温暖……就是无法打开那扇门,去轻叩……
泰戈尔在《世界上很远的距离》中有这样的描述:“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我们住得很近,可仅限于相遇时点头微笑,然后各自关上各自的门,固守着所谓的隐私,冷漠的心让门前有着一条沟渠,无法跨越,很近的距离忽而变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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