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谷香里忆流年
每一段记忆,都有一个密码。只要时间,地点,人物组合正确,无论尘封多久,那些经历,那些场景都将在遗忘中重新拾起。
在朋友圈,看到一张温暖的照片。照片里,朋友用双手捧着一捧黄灿灿的稻谷,一脸浅笑,一脸幸福。隔着屏幕,我仿佛闻到了稻谷流淌出来的香味。照片下面还有一首小诗。诗里溢满了快乐,童趣,新奇。
一群久居城里的诗人,看到路边晒着大片稻谷,他们欢呼着扑下车,有人在上面打滚,有人在上面画圈,有人捧起一把谷扬向天,有人脱下鞋子,来来回回地给谷翻面。新奇带给他们的快乐无与伦比,在稻谷场上他们肆意放纵着被尘封已久的童真。而马路牙子边上坐着的两位老农,却眯着眼睛,像在看猴把戏。
初读,我也被这份纯粹的快乐感染。再读,却有一丝心酸涌上心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经历播种收割,怎能体会这其中的艰辛不易。
往事历历,仿若昨日。那时,年景,因了一首小诗,跃然眼前。
在农村,收获是喜悦的,是丰盈的,也是农人很富足的时光。可那时候,我很怕看到稻谷和小麦,只要一看到它们就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稻子播种到收割,每一个环节都很辛苦,但我很怕很后一个环节,那便是脱离稻子的过程。
父亲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每逢栽种收割的日子,父母亲总是忧心忡忡。父亲在一场事故中伤了身体,一直不能劳累负重。母亲被内风湿的疼痛折磨的日夜难安,十指全部变形弯曲,走路也不利索。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家里,十四五岁的我,就成了家里的劳动力。
八十年代中期,农村还没有收割机。脱离稻子大多是用脱离机,也有少数用耕牛拉着石磙来回碾压脱离的,还有极少数用拖拉机头拉着石磙来回碾压。用牛拉石磙脱离稻子,基本都是地里另外种了一两厢留着过年打糍粑炒米的糯谷。用牛拉太慢,秋收不等不人!用拖拉机头拉石磙碾压,也只有那一两家家里有拖拉机的自己图个方便,据说用拖拉机耗时又耗油。只有脱离机很受欢迎,又快又好。
都知道脱离机好,但能买得起的人太少。只有家里劳动力多,条件富足的家庭才买得起。我们村总共都只有几台,一台要管好几个队。所以每到收割的季节,人们都是日夜排队等候。
在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人们虽然过的清贫,但是人心却很齐。脱离机脱离稻谷,需要好几手人,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互相帮忙。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庭。需要帮忙的人更多,但是乡亲们并不嫌弃,每次都是主动来帮忙。
等候脱离机的过程,不能有半点松懈。上家一脱离完,下家就得赶快拿板车车轮来接手,稍微慢一点,就有可能被自己的下家拉回去。脱离机不能自由滑动,要借靠板车车轮来拖动,把脱离机弄到板车车轮上需要好几个大力气的人。这时,家里劳力不够的主人会掏出烟,满脸堆笑的对刚刚打完稻谷的劳力们说:“来,借把力,帮个忙。”只要开口,是没有人会不帮忙的。一声吆喝,脱离机就被抬到了板车车轮上。家里男丁多的,那阵势就不一样了,不用求人,还很神气,提气凝神之间,干脆利落的把脱离机准确无误的放到了板车车轮的卡口里。真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几兄弟像拉着战利品一样,有人不由感慨万千,家里劳力多就是好啊!
脱离机拉回来,会在早就选好的位置卸下来。安放好脱离机便开始调式,调式好距离,然后在脱离机机脚下打桩固定,以免脱离机震动挪位。脱离机摆放好之后,就在脱离机入口旁边并排摆放上两张桌子和门板,用来传递需要脱离的稻子草头。
一切准备就绪,就可以开工了。在脱离机后面操作的基本都是男人,很要力气的就是把一捆捆扎实的稻子解开,再放到桌子上,借着推力把捆稻子的草腰子抽出来。一般一家很少都是几十担稻子,做这个活必须要有很强的爆发力和耐力。在脱离机入口喂稻子,也是需要很好的体力和臂力,几十担稻子,就靠一个人两只手不停的扒拉进去,喂多了,会卡死机器,喂少了,浪费时间,必须一游游的均匀推送。在旁边打下手传递稻子的稍微轻松一点,但这个人要有眼力劲,喂的是否匀巧,大多取决于这个人。但有时候,也取决于稻子是否在地里晾晒好了。如果没有晾晒干燥,脱离的过程中会经常卡死机器,一团一团的稻草绞在机器齿轮里拉不出来,也退不回去,机器也拉的只冒起黑烟。
脱离机前面,忙活的大多是女性,辗草,扫尘,捆草头,这些我都还做的来。脱离机一开,稻谷和稻草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家园。稻谷像离弦的箭一样勇往直前,以很美丽的姿势落地,成塔。稻草是轻盈的,但飞不远,在脱离机出口处飞舞片刻,便软软的落在地上。出口处负责辗草的一般都是两个人,一个人拿着一把杨叉守在左右,等稻草落地成堆之后,赶快叉起来用脚踩着稻草辗成圆滚滚的一捆,草辗好之后用脚扒到一边,等捆稻草的人来下草腰子上捆,很后拖走,堆成草垛。
这个环节很累很脏,脱离稻子的时候,真可谓是暗无天日。铺天盖地的灰尘滚滚而来。浓烟一样的灰尘,直接往嘴巴里,鼻子里,喉咙里钻。偶然还会有一两粒稻谷像暗器打在脸上,那种火辣辣的疼,疼的人眼泪汪汪。脱离稻子,不像在地里忙活的时候,累了,可以歇一下,渴了,可以喝一口。脱离稻子每个环节紧密相连,必须一鼓作气,一气呵成。
有时候,太心急用力过猛,腿都在颤抖。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要坚持下去,迟疑片刻,稻草就会堵在出口处。所有精力都集中做事的时候,还感觉不到脏和累,但只要一停下来,整个人都快要虚脱。尤其是嘴巴里鼻子里的黑灰让人难以忍受,不管你怎么洗,就是洗不干净。还有很让人痛苦的就是卡在喉咙里的黑灰,就算你用尽所有的力气咳破嗓子,一时半会也咳嗽不出扒在喉咙里面凝结成块的黑灰。背上身上的稻芒,也扎的人坐立不安,这个时候很好的奢望就是快点回去洗个热水澡。
快点回去洗个热水澡,是那时候心里很强烈的愿望。顶着满身灰尘连轴转一夜是很常见的,乡里乡亲们都是互相帮忙,自家脱离完了还要去另一家。在那样艰苦难熬的日子里,很好的慰藉,便是回到家里有母亲蹒跚着脚步端出来的热菜热饭,还有满满的一盆热水。母亲心疼愧疚的话语至今犹言在耳:“唉!我的宝宝真是命苦,都是我这该死的病害了你,要是我有个好身体,怎么会让你吃这样的苦呢?”
一向要强的母亲,被内风湿折磨了大半辈子。手脚都疼的变了型,即便是这样,在家里,母亲也是一刻都没有闲着,洗衣,做饭,打点菜园,母亲都做的井井有条。不管多脏多累,回到家里有母亲呵护,一切都可以春风化雨。
物转星移,韶光似水。转眼间那些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好在*现在飞速发展,都用上了快捷便利的现代化机器,栽种收割都轻松了许多,也不用再受我们那时受过的苦。如果不是朋友的一首诗,我都忘记我曾经有过这些经历。母亲离开的太久,如果不是朋友的一首诗,我也快要忘记我也曾在母亲的膝下承欢快乐过。
每每想到苦命的母亲,总是忍不住潸然泪下。这些回忆,即便是流泪,也是一种弥足珍贵的纪念。可是,就算是现在流再多的泪,也回不到青春年少时有父母亲陪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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