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华/作
一只鹰,它是在鸡群里长大的,它的父母,爷爷奶奶,祖祖辈辈都是鸡。
他是鸡里的异类,从小它就渴望蓝天,有着千奇百怪的想法,很大的想法就是飞上蓝天。
于是,它天天扑腾着翅膀,觅食喝水时扑腾,玩耍游戏时扑腾,睡觉做梦也能扑腾醒。
所有的鸡都以为它疯了,它渐渐被孤立了,远离了,它孤单了。但它还是扑腾,在扑腾里,它感到无比的快乐,感到生命能量的流动,那种感觉太美妙了,鸡们是没有体验过的,是不能理解的。它呢,苦恼并快乐着。
说也奇怪,就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扑腾和扑腾带来的无比快感里,它的身体竟然有了变化,开始是些微的不易觉察的,后来却越来越巨大而明显。
它的块头大了,是鸡的100倍;翅膀长了硬了,收放自如了;叫声清朗圆润高亢,偶尔不小心,就会响彻整个云霄。
它回不去了。它冲上了蓝天,它不会像鸡那样踱步和扑腾了,它不会了。
它的身体不是鸡了,鸡医生里的医生也告诉它,它的遗传基因和大脑构造也不再是鸡了,他创造了鸡类的神话。
它在蓝天里翱翔,尽情地感受风和云,闪电和雷鸣,它穿越高山和海洋,迎接日出陪伴日落。
在一个月色温柔的夜里,栖息在崖壁上的它突然感到内心一阵刀绞般地疼痛,伴随着这阵疼痛,它的耳朵在嗡嗡作响中听到了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温柔的声音:回家回家,亲爱的孩子,回家吧!
它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召唤,它的第六感告诉它,这是妈妈的召唤!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回到我的来处,回到我出发的地方!它热血沸腾,又充满了惆怅!哦,多久了,就这样在浩瀚的苍穹飘荡多久了!
它什么都没有想,就呼啦啦呼啦啦——在潜意识的支配下,在焦渴心灵的牵引下,在朦胧记忆的指导下——煽动着巨大的翅膀,在冷清清的月光里,朝向了家的方向。
也许是三五个小时,也许是三十五十个小时,也许是三百五百个小时,不知道经历了多久,它的身体静止在一处鸡庄的上空。
它觉得就是这里了!它不再飞了。它用鹰眼观察,它用鹰耳聆听,它用鹰的心灵感知和判断,是的,就是这里了!
但它有些迷惑,我来这里,到底为的是什么?就为了妈妈的召唤?伴着深秋的凉风,一阵如泣如诉低徊哀婉的鸡鸣声,从鸡庄的东面传进了它的耳朵。
它的心“咯噔”了一声,随即轻轻扑动了两下翅膀,飘移向了东方。向下望去,晨曦中,群鸡忙碌,它们围成一大圈,用鸡嘴啄地,用鸡爪刨地,每啄10下,每刨10下,便仰起头,发出10秒钟的哀鸣。
这个场景刹那间复苏了它全部的记忆:这是鸡们在举行葬礼,它曾是它们中的一员,它跟随鸡哥哥鸡姐姐被严厉的鸡爸爸严格培训后,参加了鸡奶奶的葬礼。
那时候,他还小,在葬礼上,它觉得好玩,东瞧瞧西望望,没有发出哀鸣——它本来就不悲哀啊!它和鸡奶奶没有半分感情,它老人家一直就不待见它,从它出生的那一刻起。它嫌它没规矩,嫌它块头大吃得多,它说它不像它的孙子。
在葬礼上,它不仅没有发出哀鸣,竟然笑出了声。因为,在它无意识地东瞧瞧西看看的过程里,亲人们异于平时的这种连贯性重复性的动作大大激发了它的好奇心和想象力,它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对面哥哥一丝不苟的“一啄一刨一仰”。
刹那间,他了悟到,原来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身体上任何一个部件的运作都会引发其他部件的运作。他为自己在飞翔上能有如此深刻的感悟而兴奋不已,它的飞翔将会更为精进吧?那是一定的。
兴奋促使它忘了这是在葬礼上,它不由自主地轻轻旋转了一下右爪的小拇指,没想到,小拇指竟带动右边的翅膀忽扇了起来。它本想立马停下这种不合时宜的呼扇,但由于它驾驭小拇指的这种能力还处于摸索中,情急之下,失控了,无法停止了。
右翅的扇动扇倒了了右边啄地刨地的亲人,也搅起了不大不小的灰尘……就这样,一场庄重的葬礼被它搅得乱七八糟。
按照《鸡法规》,它被判为“大逆不道罪”,根据《丧葬骚扰罪》里的第三章里的第三条,它被关押在鸡牢狱里一个月,期间每三天只能中午吃一顿鸡糠,且亲人不得探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负责看押它的狱官却对它十分照顾,悄悄将鸡糠换成了鸡窝窝,且每天都有。它不仅没有受罪,还与它亲爱的妈妈悄悄会了五次面,而这种会面是必须经过监狱长大人亲自批示的,而它的爸爸妈妈祖祖辈辈都是平民鸡,哪能够得上高官鸡?它百思不得其解。
在众多的孩子中,妈妈对它一直偏爱有加,它认为,这可能由于它是很小的孩子吧?妈妈爱它宠它处处护着它,在它鸡不是鸡,鹰不像鹰的变异岁月里,在它被孤立被冷落的艰难时光里,妈妈就是它的精神支柱。
……
它的纷杂回忆被地面上群鸡的纷杂叫声扰乱了打断了,它回到了现实。它看见它们伸长脖子仰望着它,惊恐地扑腾着翅膀,全部乱了阵脚。不知为什么,它竟然有些鄙夷,也有些忧伤。
对它们而言,它就是庞然大物的敌人和不可战胜的的异类吧?它们何曾想到,它就来自它们,也超越了它们。它想,如果它们中有谁还会辨认出它的话,那么,无疑,那个人一定就是妈妈了!是的,它是为妈妈而回的,是在妈妈的召唤下而回的,它们的心永远是相通的。
它平铺翅膀,自如轻松地向下垂降,它要看看妈妈,看看它是否依然美丽健康,看完就走,再次回到它的世界里。
它看清了,它犀利的鹰眼看清了,那只躺在大圆圈里,已变成尸体,正被鸡们祭奠,在祭奠后将被埋葬的鸡,正是它的妈妈!
它永远记得,妈妈的脑门上盛开着一朵玫瑰花,是鸡庄里的很好,所以,才被称为鸡美人,被同性嫉妒排斥,被异性追求喜欢,连爸爸都不放心不信任它,跟踪它也暴打它。他和妈妈是同类,是别人眼里的异类。只有妈妈理解它,因为理解而爱它宠它支持它,给它自由!
它的胸腔里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悲鸣,它持续不断地拍打着巨大的翅膀,在鸡庄上空盘桓三圈,然后收拢翅膀,朝着妈妈的方向拱爪作揖。它犀利的鹰眼看到了两种景象:一种是圆圈里升起了袅袅青烟,如仙女舞动裙袂,缓缓地轻盈地飘向西方;一种是吓坏了惊呆了乱作一团的群鸡。
它获得了些许的安慰,狂躁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它知道,这是告别,也是开始,从此以后,它将再无牵挂和困惑。于是,朝着太阳的方向,它轻松地振翅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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