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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至

来源: 文学常识城 时间:2021-07-08

那年冬至

转眼又到了冬至。

冬至过十天阳历年,小时候就知道这句话。我的老家与许多北方地区一样,冬至当天是要吃饺子的。虽然不是什么重要节日,但每逢冬至这天,家家户户都要郑重其事地吃顿饺子,说真的,那也是我们小孩子期盼已久的奢望,在寒冬里能吃上一碗喷香的饺子,想想身上都感到温暖许多。再加上,老家人常念叨,冬至不吃饺子会冻掉耳朵。于是,在小孩子眼里,冬至吃饺子更加庄严神圣。此刻,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发生在冬至的一个往事。

那年,我读小学三年级,小妹正上小学一年级。由于当时农村条件所限,集镇上没有一家洗澡堂,人们不像现在能经常洗澡,一冬天除非年下才舍得去城里洗一次澡,以至于许多农村的小孩子身上都生有虱子,甚至大人身上也有,我和小妹也不例外。当然,依今天的眼光看简直是不可思议,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家农村生活确实如此。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人,再加上小孩子天生好玩好动,大家也都没有把它当成回事儿,我们一帮小伙伴整天像没事人一样欢蹦活跳的上学、玩耍,也从不避讳身上有虱子,谁也不嫌弃谁。有时候,也像《阿Q正传》里的阿Q和王胡那样,比赛逮虱子玩。只是没有现“彼此不服气,动手打起来的情形”。记得那年,父亲刚从乡下杨庄调到集上的中学,一心扑到学校里,再加上他当班主任,晚上还要辅导学生上夜自习,平日很少顾家。所以说,我们姊妹几个的生活料理全靠母亲一个人操持,整天忙里忙外的。

那个冬至的前天晚上,好像星期五,当时前院邻居升大娘的闺女晓萍临近结婚,母亲带小妹去她家添箱。当时,隔壁的红大娘也去随礼了。在闲聊时说起了烦人的虱子,之前,母亲也曾用虱子棍涂抹,用开水烫对付讨厌的虱子,可效果甚微。那天红大娘和升大娘都说,红大爷和升大娘都是腰里系上用农药1605浸泡过的纳鞋底的细绳后,裤腰上的虱子都没了。升大娘也特意给升大爷系了药绳,她们也是从听人那里学的。母亲听了如获至宝,回家后找来少半瓶1605农药,在油灯下照搬升大娘她们的“成功经验”,浸泡了几条药绳,要为我和小妹药身上的虱子。据后来母亲说,当时我嫌闻不惯农药味,没有系母亲弄的药绳,为此,母亲还训斥我不听话。小妹可能年龄小,前些天就为虱子的事闹着央求了母亲好几次,于是很听话地系上了母亲给她的药绳子,第二天一如既往地上学、跑着玩。周六上午放了学,小妹做完作业后,和她的小伙伴们疯玩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六点多。

到了星期天,当天正好是冬至。印象中,小时候的农村冬天特别地冷,那年冬至更冷。由于是周末,我们姊妹几个都懒在被窝里不想起,尽管母亲已做好了早饭。这时,听见小妹用异样的腔调说:“你们咋还不起床?今天冬至,我要吃饺子,都起来包饺子!”一家人听了,都觉得很好笑。大姐笑着说,小玲今天是咋了?是故意的吧?小妹又用怪怪的声音说,谁是故意的啊!正在堂屋纳鞋的母亲听后,边进里间叫我们几个起床,边来到小妹床前问她冷不冷?帮她穿棉裤。那时候农村小孩子穿的棉袄棉裤都厚,小孩子自己不好穿上。不料,母亲帮小妹穿棉裤时,小妹的双腿竟然直打弯不听使唤,哆嗦哆嗦光坐下,就是站不起来。母亲见状急忙喊正在东屋批改学生作文的父亲过来,见多识广的父亲二话不说,叫母亲匆忙给小妹穿好棉裤棉袄,顾不上吃早饭,抱着她一路小跑去刘口集卫生院。我和大姐二姐也先后起来,简单洗了脸,追随父母往医院赶。一出家门,姐弟仨被冻得打了个冷战。

我仨刚走过集市的十字路口,远远看见父亲背着小妹,正急匆匆地往回走。上前一问,才知他俩准备带小妹去地区北关医院看病。父亲简单给我和姐姐说了小妹的病情,那天碰巧是王懿章医生当班,他跟父亲很熟。他给小妹做了全面检查后说,他干一辈子医生,没见过这症状的,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小孩,今就不会走了,真稀罕,他是看不出啥病,让赶快去北关医院,还说千万别担误了。听了父亲的描述,我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由于天冷,父亲领着我们姊妹几个在街上董幺的水煎包摊前买了一大盘水煎包,又从旁边的李二豆粥铺子端了几碗豆粥。可是,小妹吃一口吐一口,已经吃不下了。吐的包子掉在地上,正好被董幺家的大狼狗吃了。父亲一看不行,赶紧在公路边拦了一辆往南的拉砖拖拉机去北关医院。临走时,母亲让我和姐姐吃了饭回家,中午如果他们赶不回来的话,就不包饺子了,等回来了再说。我仨吃了煎包和豆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家里,没想到过了一个这样的冬至,心里期盼着小妹能平安无事。当天擦黑时,母亲一个人回到家,一脸的疲惫,说是你妹妹住院了,她回来拿点钱,明天还得去北关医院。并让大姐给学校里捎话,替父亲请个假。由于事发突然,母亲和姐姐都没有提包饺子的事。

后来小妹去北关医院看病的事都是听父亲讲的。那天,到了北关医院一开始是两个实习生给看的,说小妹是软骨病。北关医院是当时的地区医院,医疗水平在周边的县市是首屈一指的,以至于住院部每每是人满为患,父母陪小妹就住在走廊里,两天后才挨着去病房。治疗了几天,小妹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医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眼看要活不成。父亲托人请了医院的儿科医生王亚莉过来,王医生只看一眼,就说是中毒了。父亲听了医生的话后一脸的茫然,忙回复医生道,他是个老师,又是初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平时很少在家,家里的孩子管得少。说完,急忙扭脸问一旁的母亲,啥中毒你知道不啊?母亲这时才恍然大悟,忙跟父亲说起冬至前几天晚上用药绳子给小妹药虱子的事,掀开小妹的棉袄一看,那条药绳还在小妹的腰上系着。原来,小妹系了母亲的用农药浸泡过的药绳后,因玩耍时出了汗,农药残留顺着汗毛孔进入身体。母亲急忙着将药绳解下来,扔到了房外的垃圾桶里。王医生赶紧让护士给小妹扎好吊瓶输液,等一切忙好后又告诉父亲,您家小孩的衣服得烧了深埋。于是,母亲就到街上给小妹买了一身新棉衣棉裤,从里到外一身新。据事后小妹讲:“那次可把我高兴坏了,从小到大都是穿姐姐的旧衣服,想不到一场病自己竟弄了一身新衣裳。”

一个星期后,小妹的病好了。临岀院时,父亲带着小妹找到了王亚莉医生,让小妹给王亚莉医生磕头,要认她干娘,说她是小妹的再生父母。亚莉医生连忙推辞说,她有两个女儿在国外当儿科医生,再说这是她医生的职责。她又对父亲说,你这个当老师的绝对是个好老师,但不是合格的父亲,如果再耽搁一天,后果不堪设想......母亲后来反思:“她本想着前院住的您升大爷一个老头子系嘞药绳都没事,你们小孩也不会有事的。” “唉,你知道个啥!?”父亲接过话说,“他升大爷都六七十的人了,平日里又不跑不跳的,不出汗咋会药中毒呢?真是没事找事。” “可不是!”母亲连连自责。那年冬至,我们早上吃的水煎包,家里破天荒地没吃上饺子。

时过境迁,如今老家农村的日子早已是今非昔比,也早就实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小康般的生活。前院的升大爷他们虽然早已去世了,但他们的孙子现在也住上了楼房,买了私家车,与以前的生活不可同日而语。至于那年冬至发生的事,后来小妹曾对我说起过,那件事她终生难忘,当时她还想:“那次生病真好啊,有新衣服穿,有好吃好喝,父母也在身边陪伴着我!”

啊,如今的冬至,在我眼里它折射的不只是一碗喷香的饺子,浓浓的乡土民俗,还有今天幸福生活。

2020-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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