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肉，庭梅与廷梅

灵与肉，庭梅与廷梅

【导读】有人说，在现代，舞文弄墨的人当中，清寒的叫文人，不清寒的叫作家。是的，文人总是和清苦自守联系在一起的。

今天读到程习武的小小说《庭梅野鹤》，写的是古代的一位画家苏庭梅，才艺高超，但是生活贫苦异常。清廉而惜才的知县两次前来，要请他走出荒村，去仕途上铺一路锦绣。苏庭梅看看背后卧病在床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孩子，想想清贫了半生的日子，动心了。当他打点行装时，莫逆之交辛野鹤派人送来了一幅俗艳至极的牡丹图，图上的落款“庭梅”也变成了“廷梅”。苏庭梅由此见到了自己的世俗与卑微，终于打消了仕途之念，终老荒村，从而成为画坛的一代名家。

有人说，读懂程习武的这些作品，能坚守住一些珍贵的东西。我也认同，只是觉得还有一团迷雾，一道难题，挥不去，理不清。

有时候，要守住一些东西，真的很难很难。大凡文人都遇到过这种两难的境界。如苏庭梅，是一个不喜凡尘俗事的画痴，如果为了养家活口而整天面对自己厌烦的官府公务，一定痛苦难言。再说了，梅花香自苦寒来，在对付了一套套衙门里繁文缛节后，他还能静下心来画自己酷爱的梅花吗?画出来的梅花还那样超凡脱俗吗？所以他不能去。

文章结尾说“苏庭梅到底没有去县城，等待他和辛野鹤的结局是终老荒村。另外还有一个结局，苏庭梅和辛野鹤双双成为画坛一代名家。”看来，作出了正确的选择，人生何等轻松！

慢！真的这样轻松吗？全家的饥饱问题怎么办？妻子的病怎么办？这样一个除了管砚、除了一幅幅梅图就什么也没有的家庭，这样一个痴迷丹青的丈夫，苏妻如果身体健硕，还可以下地挥锄扶犁，种下几棵大豆苞谷，勉强度日，偏偏又是卧病在床，只能“形容枯槁”地“在如铁的布衾之下瑟缩不止”，这样别说治病，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苏庭梅没灾没病，很后能终老荒村，已是大幸。可他的妻儿呢？作者没交代，不知后事如何。

做庭梅还是廷梅，可真难！

由此当然想到了陶渊明。他做彭泽之令时，俸禄足够他酿酒，还能给家里送一个服役的仆人。然而很终不肯为“五斗米折腰”，毅然“归去来兮”，从此生活便困苦异常。“弱年逢家乏，老至更长饥；菽麦实所羡，孰敢慕甘肥！”江州刺史檀道济去看望他，看见他在家饿着肚子躺了很久了，擅道济怪他“奈何自苦如此？”送给他一些吃的。还有他的《乞食》诗，读了都令人掉泪！一个伟大的诗人，生活上却落得这样凄惨的结局！

还有庄子，与妻儿割荆条编草鞋以营生，物质生活也是相当困窘；还有朱自清，生命的很后岁月贫病交加......

很很清苦是文人！有人说，在现代，舞文弄墨的人当中，清寒的叫文人，不清寒的叫作家。是的，文人总是和清苦自守联系在一起的。清苦自守才能升华生命，才能写出或画出高品位高质量的作品，才能拨动世人的心弦。

只是这其中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所以我很想说，无论是做庭梅，还是廷梅，都可以理解，只要还是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