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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大水管”

来源: 文学常识城 时间:2021-07-12

我家的“大水管”

这次回老家,又看见了屋角的“大水管”。

它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家乡集体工厂生产的自行车。之所以俗称之为“大水管”,是因为它是用又粗又长的铁管焊接而成,骑着它要把身子狠劲趴下去,双脚用力蹬。很好的优点就是很能负重,驮个几百斤不成问题。

父母结婚时,父亲用它把母亲接来,然后家里就有了一位勤俭持家的人。那时父亲在离家一百华里的县水泥厂上班,每隔一段时间就骑它回家,用它来实现对家的思念,给这个家送来生活必需用品。可以不客气地说,我们这个家很初的“财产”,都是它一点一点带进来的。听说,那次父亲在水库渔民朋友那里分到一些鲜鱼,即使是趁着夜色,父亲也要坚决驮回家。一百里的路程骑回来,由于车上的小筐没拴好,快到家的时候,匆忙之中,东西全部翻到了河里。那时正值深秋,在刺骨的夜风中,父亲无奈的目光和孤独的身影,我到现在仍然想象的到。地震那一年,父亲听说老家的房子全倒了,发疯似地骑着它赶回来,蹬得车轮简直要飞了,直到看见母亲带着我和姐姐,站在村口焦急地张望,父亲和它才精疲力尽地停了下来。

又过了几年,父亲被镇上的小学录用为民办教师,骑着它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为了这个家,它更开始忙个不停,收割庄稼,上街买粮,在泥泞的田间小路上,那不堪重负的轧痕现在似乎依然清晰可辨。上学时驮着我和姐姐一起到学校,觉得美滋滋的。姐姐刚上初中,用这辆老车学会骑车,满怀成就感地带着我到二十几华里的姑妈家玩。我坐到歪歪斜斜的车后座上,竟然毫不害怕,大人惊叹我们实在大胆。闲暇时,父母骑着它到几十里远的洼地里去挖野菜,不知不觉天快黑了,高高兴兴地带着一大筐野菜回家。结果,没走多远车胎被路上的铁钉扎破了,父亲推着车在前面走,母亲用力帮着推,刚开始还一边走一边开着玩笑,渐渐的累得都没了话语,静悄悄的野地里什么都看不到。这件事母亲曾经常提起,每次回忆起来都当做笑话,但那时的滋味却让人辛酸。

母亲从小不会骑自行车,但她不忍心看着父亲一个人四处奔波,于是已经年过四十的她学会了驾驭这辆老车。那次骑着车去串亲戚,回家的时候天色将晚,路上刺耳的车笛声使母亲心慌意乱,眼前一黑就倒在了车轮下。等母亲醒来已是第三天的早晨,她的肠道被轧出了好几个窟窿,一条腿骨折,幸亏抢救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母亲住院期间,父亲无奈地修好面目全非的自行车,继续用它把一袋袋的化肥、种子运到田头,把一袋袋擗下来的棒子送回家。父亲一直忙活到晚上,再赶到医院陪伴母亲,因为太过劳累,自己得了相当严重的慢性肾炎,又不得不到外地住院治疗。不得已,母亲只能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在院子里种了几畦蔬菜,每天早上采摘一些,用这辆自行车推到早市去卖。这段艰辛,它一直陪伴左右,直到父母双双战胜病魔。可以说,它和父母一起经历了这场风雨,也发挥了巨大作用。

我们的日子从头再来。姐姐和我先后骑着它到学校上学,尽管它已笨拙不堪,每次下雨时走在泥泞的河埝上,车圈塞满泥巴,走几步停几步,但毕竟大多时候给我们争取一些时间。我们姐弟俩先后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

生活渐渐有了好转,但它却日渐老化,三天两头出毛病,已经越来越难以承受一点压力。不得已,又买了别的自行车,我也有了漂亮的“二六大链盒”(一种自行车型号,车身较小,链子用铁皮包起来免得裤腿蹭油)。老车很久没人骑,漆皮已经完全剥落,锈迹斑斑。但父母却一直舍不得把它丢弃,说留着它有一个念想,仍把它擦得干干净净,恭恭敬敬地放在那里,像是我家的图腾。

我到城里上班,离开老家,没有地方安放老车,让他在老家留守。随着*经济的上升,人们的生活也实现飞跃,先是大街上的摩托车越来越多,后来是轻盈的电动车充满街巷,再后来是小时梦想中的小汽车迅速驶进千家万户,出门带东西再也不用费神如何捆绑好车后的东西。老车,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我家的“大水管”,永远成为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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