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坟
一
坟,离村子或近或远,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坟的旁边常有树,以柳树居多,也有带刺的杜梨树。柳树着知了的喜欢,但坟地柳树下的地面坑洼不平,知了猴不容易找到。不过也有一点,坟地里的知了猴从地下钻出来,往往就近沿着旁的庄稼杆往上爬,然后附在庄稼叶子下,完成蜕变。第二天早晨起早点,赶到坟场,出了壳的知了翅膀嫩黄嫩黄,还不足以支撑起飞,这时可把知了捉个正着。
坟是田鼠的天然安家场所,田鼠在这里安家,一个可防水,另一个可防人。到了秋季,地里几乎每个坟上都有田鼠窝,有的还把庄稼糟蹋得很厉害,可庄稼的主人也只能看着干着急。
坟常和鬼连在一起,这可能受蒲松龄聊斋志异的影响。蒲松龄笔下的鬼善良的居多,而在乡下鬼常以恶的面目出现,是很吓人的。小时候和雪强几个比胆量,看谁敢夜里去村西陈家坟地转一圈,雪强说他敢去。结果雪强去了迟迟没回来,等通知大人赶到陈家坟地,才发现雪强昏死在陈家坟地大柳树下。后来,雪强说他在坟地真看见了鬼,披头散发,舌头耷拉二尺长,相必那也只是他的幻觉。
二
随着年龄增长,才知道地里那些杂乱无章,东一处,西一处的坟地是有讲究的。按村里人说法,每一处坟地都是先人由风水先生察看过的风水宝地,是能保证后世子孙富泰安康的。可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是村里每年有飞来横祸发生,不是东家就是西家。而一旦横祸降临,事主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先人的坟地出了问题,而这时,迁坟也就摆上了日程。
村里人都说我家祖坟扎得好,以此来解释村西侯家我老爷爷这一脉目前的人丁繁茂欣欣向荣。不幸的是家庭联产承包第二次或第三次分地时,我家祖坟所在的那块地分给了陈姓一族。集体时,我父亲弟兄三个和陈姓一族便不睦,这下刀把攥在了人家手里,人家强烈要求我父亲他们以后埋坟埋到别处去。
地是人家的地,赖着不挪不是办法,可那块宝地又舍不得。为此,父亲他们首先想到了和人家换地。可对方狮子大张口,父亲他们实在咽不下,于是迁坟成了父亲、大爷、叔叔的不二选择。
迁坟首先要选位置,而位置只能在自己的承包地里选。风水先生看了几次,有说这好,有说那好,还没等决定下来,父亲肝硬化突然恶化,一夜之间,驾鹤西去。
一切来得匆忙,处理父亲后事已忙得焦头烂额,大爷、叔叔自然无暇顾及爷爷奶奶迁坟一事。按大爷的设想,等把父亲后事处理完,过一阵子,再把爷爷奶奶的坟迁过来。可父亲过世不久,家里一场横祸从天而降,村里一时传着父亲所埋位置风水不佳,而爷爷奶奶迁坟一事也便搁置下来。
三
几天前,弟弟从老家打来电话,说大爷准备把爷爷奶奶的坟迁出来,不过埋的位置要在父亲的坟偏南一点。大爷这么做自然与村里的传言有关,可这等于给我和弟弟出了个难题,那就是自己父亲的坟怎么办。家造横祸,对于上了多年学的我来说,自然理解为那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一切与鬼神风水无关,可我不能代表弟弟,更不能代表大爷。和弟弟商议的很初结果是父亲的坟不动,尔后弟弟又说父亲的坟和爷爷的坟隔着数十米,村里都说不好看,同意把父亲的坟和爷爷奶奶的坟合到一块,而这也意味着自己父亲的坟也要迁。我在外,弟弟在老家,我自然不便违拗弟弟的意思。
迁坟头天下午,驱车赶回老家,母亲把迁坟的前后向我说了一遍,我哼着哈着,随后赶到大爷家。大爷风风火火数十年,在父亲弟兄三人中年虽很长,但身子骨很硬朗,八十多了,还出没田间地头,家里家外劳作不休。
趁我还在,迁坟的事给你们办了,否则等我一走,估计迁坟也就迁不成了,大爷尽管红光满面,但语气略显疲态,显然,这几日迁坟的事花费了大爷不少心血。
你爹的坟地当初怎么选的,向北一溜下坡,几个风水先生看了都说不好,我也是不得已才把你爷爷坟地往南挪的,大爷进一步向我解释。我附和着大爷说怎么迁我都没意见。大爷连说了两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晚上,躺在父亲睡了数十年的床上,母亲已起了鼾声,但我眼前总晃动着爷爷、奶奶、父亲在世时的身影,不知不觉眼泪溢双颊,滴湿了枕巾。
四
第二天早晨,十几个堂兄堂弟在大爷家巷子口扛着铁锹集齐,由大爷家的堂哥做了分工,一班向南,一班向北。向南的一班负责把我爷爷奶奶尸体移出来,向北的一班负责挖新的坟坑,我被分在向南的一班里。
我家祖坟在我村西南不远。土地刚承包那阵,我家承包田中的一块就在那里。记得一年父亲他们在那里棉花套种甜瓜。甜瓜长势喜人,大的小的圆的方的满地滚,可就在甜瓜成熟的当口,下起了连阴雨,结果甜瓜多半烂在了地里。后来重新划分承包地,那块地归了陈姓。当时,大爷还是队里队长,父亲为此一再埋怨大爷没有先见之名。可父亲一生栽的跟头远比大爷多的多,人知人易,知己难,父亲也不例外。
近些年,农村住宅往外扩展得厉害,乱占乱建现象屡禁不止,而这直接波及到我家的祖坟。我家祖坟在东西大道南不远处,起初,陈姓临着大道在我家祖坟北面盖了个简易房,后逐步向南扩展,以致扩展到我爷爷的墓地,而这也就宣告了我家坟地不迁也得迁的事实。可地毕竟是人家的,我父亲他们不满,也没办法。
昨天上午,弟弟他们已经对爷爷奶奶墓地进行了初步挖掘,今天的活相对轻多了。几个人下去,把墓地稍作清理,大爷抱着爷爷的头,旁人用一个铁铲把爷爷抬起安放在了新置的棺木里面,随后,大爷让爷爷吃了一顿饱饭,便把棺木合拢了。整个过程始终有个人在爷爷头上面打着伞,遮蔽阳光。安置完爷爷,奶奶按同样过程,被静放在另一口棺木里。
父亲的墓地在村西北老苇场,半个小时后,爷爷奶奶终在老苇场和父亲会合了。麦苗青青,四野开阔,春风浩荡,爷爷奶奶的这个新家自比原来的那个家强多了。我亲爱的爷爷奶奶啊,我亲爱的父亲啊,愿你们团聚安好,愿你们在地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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