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到 中 秋 人 难 圆
文/陈依依（江苏）
晚上接到姐姐的电话，言道：“今年中秋到我家过节！”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眼睛一热，泪便落了下来。
四十多年了，除了工作，中秋节每年都是在母亲身边过的，而今年却已不能够了。
记得小时候，每到中秋，母亲总是早早就忙绿起来。先是分配我们购买鱼肉蔬菜，一应过节所需。接下来就是规整家中的水果、鱼肉，哪些是要送给亲戚的，哪些是留给自家的，然后给我们指派任务，爷爷家、外婆家、舅舅家、姑姑家……
十五的前两天，小小的厨房里，就会飘出阵阵香味，那是母亲在用烧草锅做红烧鸡、红烧肉、煎坨子、煎带鱼。那时家家户户没有煤气，所以很多菜都要先行烹饪，不然十五的当天忙不过来。
而我，一边在门前玩耍，一边不时地凑到厨房门前，像一只馋猫。母亲这时并不恼，而是笑眯眯地用锅铲，铲出一大块热乎乎的鸡块给我：“尝尝，好不好吃？”
“好吃，真好吃。”
“咸了还是淡了？”
“好像有点淡。”我一边啃着鸡块，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十五的那天，母亲是很很忙碌的。
临近中午，上班的、上学的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母亲忙不迭地分派大家任务。爸爸、姐姐帮着切菜、配菜，哥哥洗盘子、洗碗，我的主要任务就是传话、跑腿。
母亲在厨房忙碌着，不时大声喊叫：“给我点姜葱。”我就急忙忙跑去堂屋喊：“妈妈要葱和姜。”姐姐赶紧将切好的葱姜放入小碗中，边递给我边道:“小心点！”我拿了碗，连忙向厨房奔去，唯恐误了母亲炒菜。若是听见“来端菜！”姐姐则赶紧放下手中的刀，跑向厨房，唯恐我去添乱。
待到母亲从厨房出来，堂屋里满满一桌子的菜，酒杯、碗筷都已摆好，只等母亲入席，一家人共享盛宴。这时，父亲就会举起酒杯，对我们说：“来，我们先敬你母亲一杯。”
“妈妈，我敬你！”
“妈妈，辛苦啦！”
……
中秋，很有意思的是晚上。
下午下班回来，母亲就开始烙糖饼，我们也叫团圆饼。烙多少块不一定，但是一定要有一块圆圆的、大大的，这块饼就是团圆饼。然后就是煮芋头、菱角、毛豆、栗子等，待到一切都做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父亲就会将桌子放在门前，摆上四个盘子、两只碗。碗里放上清水，盘内放上月饼、芋头、花生、栗子以及团圆饼，点燃一炷香，静待月亮的出现。
月亮终于露头了。哥哥迫不及待点燃鞭炮，父亲则领着我们，冲月亮升起的方向三鞠躬，月亮就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慢慢升了起来。好大，好圆，好美的月亮！
月亮享用过美味以后，就轮到我们了。我们一家人就坐在门前的月亮下，吃月饼、毛豆、菱角……边吃边聊着家长，说着闲话。那时的月饼也不多，每个孩子分一块。咬一小口，香香甜甜的，真好吃。可我舍不得吃，再香再甜，也只是一小口。然后包好、收起，等过几天再吃。今晚的主要任务是芋头、栗子……当然很后一定要分团圆饼。妈妈把糖饼拿过来，家里有几个人，就切几块，人即使没来，也要将团圆饼留给他，预示着家人团团圆圆，美满幸福。
后来，父亲走了，中秋的一切不再像以前那么忙碌。许多东西不需要提前购买了，也无需分送亲戚。我们只在节前几天，买了东西送给母亲，而母亲总是乐呵呵地说：“买这么多啊，怎么吃得完。”
中秋的当天，我们都会回家陪母亲。虽然只吃一顿，母亲还是会准备一大桌子菜，其实一点也不比父亲在世时少，但是母亲总会说：“也就这些了，将就着吃吧”。
印象中，父亲走后，家里再也没有祭拜过月亮。我们都是在月亮还没升起，就各自回自己的小家了，老屋就只剩下母亲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祭拜月亮了吗？那些团圆的夜晚，父亲没有陪她，而我们也没有。
母亲，今年的中秋，你就能和父亲在一起了。想到你能和父亲团聚，心中稍感安慰。这么多年，你守着我们，顾着我们，而自己孤独着，寂寞着。对于你来说，走了是一种解脱，可是对于我们而言，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和羞愧啊！
窗外的月亮正在慢慢地升起，依然是那么大，那么亮，那么美。可是今夕月圆人难圆，母亲，你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此后的每个中秋，我们都只能望月怀思了！
年年月相似，岁岁人不同。月圆人难圆，遥寄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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