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间,烟柳漫上了高楼,春风又绿柳头,却再也看不到那个疼我的人,那份嫩绿也消了颜色。
追忆的目光穿过每个365天,总也追不回远去的背影;年年岁岁花相似,却再也找不回那张熟悉的脸。世上少了父亲并没什么,而我的生活没了父亲便成了无法弥补的缺憾;世上多了父亲并没什么,而我的生活有父亲便拥有了幸福快乐的源泉。
点点滴滴雨丝,起起落落,清明前三后四扫墓的风俗从古至今寄托着生者的怀念,便有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哀伤。故乡的清明路上是没有女人的,乡俗却改变不了一颗思念的心,相册在手中滑过一页又一页,潮湿的双眸隐藏不起满腹的思念......
女儿不知何时走过来,乖巧地依在我身边:“妈妈,清明节舅舅都去给姥爷上坟吗?”“对”。“清明每年都要下雨吗?”“也许吧。”“妈妈,别难过了,姥爷没有死,他正在天堂看着你呢,你哭,他会难过的,姥爷一定愿意你做个快乐的人,他在天堂正祝福你呢。”
女儿让我感动也让我惊讶,这也让想起父亲生前希望我生个女孩儿的话来,如果父亲在世看到年幼的外孙女如此懂事,不知能有多高兴呢。
父亲如果真在天堂看着我,我真如父亲所愿有了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也聪慧懂事,父亲在天堂也应该感到欣慰吧。
我倒愿意相信有天堂,善良的好人都幸福地生活着。
父亲生前默默辛劳地工作,从没过上一天舒适清闲的日子,在我记忆中父亲像一头永不知疲倦的黄牛,连年三十都上班,父亲似乎从来不过节。父亲三岁时爷爷就病故了,与奶奶寄住在姑姑家,却总也和少爷表弟合不来,家里的教书先生极喜爱父亲,常劝父亲在人屋檐下,要学会低头。父亲九岁那年奶奶也病故了,父亲不仅没学会低头,还背着奶奶的骨灰走了,旧居的地让人掘得满地狼籍,据说为了找地下埋的洋钱......
父亲向我们讲述往事时,常说人活着要有骨气,吃糠咽菜,也不能没了脊梁骨。父亲的话我一直记着,日子虽然清贫,四处打工以文为生,写文、做事从不违背良心,那段日子连给女儿买个雪糕的钱都没有,但我依然清清白白地做人,口碑没有一点污点,父亲在天国也能挺立腰杆子说,我的后代也一样有骨气。
父亲的记忆力极强,像《封神榜》《三国演义》一章章娓娓讲来,不漏掉一个细节,两位数乘除口算出来,比我笔算还快,偶尔我的成绩不理想,父亲总用怀疑的眼光看题,如此简单也错,再抬头,大有朽木不可雕的失望之情。
父亲随着年岁渐高,脾气温和了许多,面对我的失意,父亲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当生命烛光飘摇时,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记住,君子不与命争,盖住棺木才知命好坏。”
我知道父亲很放心不下我,从体力到个性我都是柔弱的,本性又无城府。不管我本性如何,父亲一走,我就成了风雨中的一把伞,想让母亲过好一点,我就必须成为一把能为母亲遮风避雨的伞,这是父亲临别时对我很好的要求,也是父亲此生很好一次向我提出的要求......
每年清明,北国才泛起丝丝点点嫩绿娇黄,而我却害怕面对这姹紫嫣红的春日。看桃花映红山峦,那是我们的故居;落英满径,那是我们散步的小路,那也是我永远送别父亲的小路。
年年桃花红,我日夜思念的那张脸又在哪儿?当桃花落时,我就要走了。父亲在病床上如是说。那个春天,死神不管我的哭喊,无情地从我手中夺走了父亲,任凭我握着父亲渐渐变凉的手,用痛得无法呼吸的悲伤体会什么是生死离别,窗外的桃花依然飘落着春的浓郁。
皓月当空,穿越如水的月色,在天堂的父亲也无法穿越漫漫生死路吗?望不穿的路,父亲也只能在天堂看着我吗?我仰首,宇宙浩瀚,我愿快乐地活着,成为一棵坚强的树,树下有您牵挂的母亲和您想见又未等到见面的外孙女。